经过一段时间的冷处理,民间对公子元彻的热议已经平复下来。
在女管家柳轻衣的操持下,冷清了多时的公子府重又热闹起来。阖府上下四处披红挂彩,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。
说巧不巧,元彻解禁的日子恰好是在大年三十这一天。每年这个时候,宁王元齐都要在宫中大设家宴,团聚欢庆。今年自也不例外。
早在腊月二十七时,宫里便派了两名小太监到府上宣布了宫宴的诸多安排。好容易捱到三十这一天。
一大清早,元彻穿好喜庆的宫服,在一队侍卫的前呼后拥中上了马车,朝王宫粼粼出发。上次在宫里发生的事情此刻正一幕幕在他脑中闪过。
姑姑元冬的眼神是要表达什么深意?这让他不禁有些头疼。看来需要找个时机好好拜会一下她呢!否则以自己在朝廷的势力还真有些独木难支。若连自己都不能保全,更遑论什么挽回宁国的国运了。
他正回想着。忽然驾辕猛地一顿,便听得代卫队长关广呵斥之声“什么人?”
元彻挑开车帘,凝目望去,但见一位衣衫单薄,身量纤纤的女子扑倒在行进路前。那女子此时鬓发凌乱,灰头土脸,难掩满脸的仓惶。
在这大年三十,举国欢庆的时候,究竟发生了何事,才叫这样一位弱小女子逃难街头。念头刚转过,便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下冲出来七八个大汉,将那女子围住。
“好啊!你以为逃得出公子府,就能逃得出这王城!告诉你吧,便是你逃到天涯海角,老子也能将你抓回来……”
元彻听闻此话,不禁微微一怔,自己府上何曾有这样嚣张跋扈的门人?不过旋即就明白过来。由于三弟元昊年幼,尚未到开府的年纪,因此偌大的吉安城,一共就两家公子府,既然不是自己府上的人,那便是大哥元成府上了。
想到大哥元成,元彻不由得又想起了元成的母亲——宫里的玉德夫人林芝。
自上回在宫中受了算计后,元彻特意去了解了当场最有权势的三位女人的出身,尤其是那玉德夫人林芝。林家是宁国的世家贵族,四世出了三位公卿,而今的宁国朝廷有一半官员与林家沾亲带故。
自王后颖纯去世后,玉德夫人林芝就成了后宫里有实无名的王后,掌管后宫一应事务。林家门人遍布宁国朝野内外,可谓权势熏天。
照理说,凭着林家的势力相助,大哥元成最有可能成为宁国的太子,只是却不知父王元齐为何迟迟不肯将其立为太子。
想到此处,一道灵光忽然在他的脑中乍现。这一刻,他似乎想通了姑姑元冬眼神传递的深意。此节一经想通,一切疑惑便瞬然开释。
难怪陈美人会无缘无故的设圈套,非要拉我下水。原来是你,玉德夫人!你为了儿子登上太子位,可真是容不得半点威胁呢。元彻心中暗想。
掂量了一番自己当前的实力,元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。为今之计,看来惟有忍下这口怨气。念及此处,便要将车帘放下,用饱含歉意的目光深深望向那女子。目光落在那女子的脸上,不由得愣在当场。
“住手!”
元彻发出一声暴喝,唬住了长公子府的一众门人。然后,在众人的瞩目中,轻轻跳下车,目光冷冷扫过众人,“放开这个女子!”
“哟,彻公子,您怎么在这里呢?”那些门人显然认出了他的身份,互相递了个眼色,选出一人做头领,打着躬,笑嘻嘻的迎上来。
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,元彻也不想因此与大哥元成生出过节。于是眼珠一转,指着那人的鼻头,笑骂道:“你们这群猴崽子拦了本公子的驾辕,居然还敢倒打一耙。”紧接着,用手指着那女子问,“此是何人?你们为何要抓她?”
“彻公子,您不知道,这个小贱人是我们公子专从南境带回来服侍自己的……不想今日趁着小的们不留意,从府中逃了出来。”他故意搬出长公子,分明是要拿长公子的身份来压元彻。
元彻心中冷笑,面上却不动声色道:“是吗?本公子怎么看着她并不愿意呢!”
那人嬉笑道:“这事由我们公子做主,哪里能容得她愿意不愿意。”
“听你这意思,是我大哥强抢民女喽……”
元彻见四下众目睽睽,脸上一派和颜悦色。
那人果然被他表面的和气迷惑了,以为是在开玩笑,便嘿嘿一笑,有恃无恐道:“这世上的穷人本就是贱命一条,她能被我家公子看上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,怎么能说抢呢?”
元彻环顾围观的众人,脸色陡然一变,朝其脸上啐了一口,劈头斥骂:“放屁!我大哥向来仁厚,如何能做下这等欺男霸女的恶事?我看分明是你们这群腌臜狗才打着主人的名头,胡作非为!”当即吩咐关广将那女子从对方手中抢回来。
关广早在一旁看的摩拳擦掌,只是忌惮对方来历,不敢动手。此时听闻主人命令,哪里还有半分顾忌,阔步来到对方面前,伸手向对方要人。
那门人骤然听了训斥,脑中还懵懵的。可其他人自恃有长公子做靠山,哪里肯从命,当即涌上前去阻拦。
关广扫视众人,从鼻孔里挤出一个“哼”字。但见他一个垫步,双拳击出,将迎面的一人打倒,旋即拧身下腰,右腿一记横扫千军。左侧冲来的两人顿时横飞出去。其余门人见他招式已老,当即一拥而上。
关广以掌击地,整个人似被风扬起般腾空而起,空中身形错动,出腿如飞,又将逼近的数人踢翻在地。这一切发生得极快,几番兔起鹘落,有如闪电一般,叫人目不暇接。
此人也是个难得的人才!元彻心道。
这时关广已行到对方最后一个看守那女子的人身前,目光轻轻一瞥,神情不怒自威。最后那人已被他的身手惊呆,还未等他松手,已吓得松开了手。关广护着那女子,回到元彻身旁。
眼见场面非自己能够掌控,领头那人便道:“彻公子,不是小的们小瞧您,只是但凡我们公子想要得到的东西,还从来没有弄不到手的。小的劝您三思而行,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儿伤了您与我们公子之间的和气。”
“你是在威胁本公子?”元彻目中寒光一闪,抬手“啪”的一声,赏了这不识抬举之人一记响亮的耳光。
那厮吐出一颗血淋淋的牙齿,捂着脸,似哭非哭道:“彻公子,打狗还要看主人,您虽然打在小的身上,得罪的却是长公子。”
“我代大哥教训你们这群败类人渣,保全了他的名誉,他如何肯怪我?你们还不快滚!莫非还要吃耳光不成?”
那伙门人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强硬,也知纠缠下去得不了什么好处,互相观望一眼,只好灰溜溜的走了。围观的百姓见此情形,都欢呼起来。
元彻不待众人称赞声落下,左手拉着那女子,右手拉着关广,急急上了车。
那女子上了车,盈盈跪拜感谢。
元彻扶她起身,目光闪闪,不住上下打量。
那女子感到两道灼热的目光在身上盘桓,脸上不禁浮出一丝红晕。
关广见其目光灼灼的瞧着人家姑娘,只道这公子是见色起意,适才因救人而激起的满腔兴奋此刻都化作了不满。他低下头,不愿去看主人那副下作模样,只是满怀担忧道:“公子,这下恐怕要得罪长公子了。”
元彻浑没在意,指着那女子,对关广笑道:“你瞧她的长相像何人?”
关广抬头望去,但见其蓬头垢面,细细端详了一阵,不由得讶然叫道:“柳姑娘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