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过年了。
冬天快过去了。
外出一整年的人回乡了,这样的小城市在这时候最为热闹。
谷烟穿过街道,停在一家馆子面前。
不大的店面,里面摆了三四张桌子,老板一家人坐在其中一张桌子上聊天,两个孩子在桌子间的过道里奔跑嬉闹。
“老板,我要一碗面线糊,打包。”
谷烟走进去在另一张桌前坐下来,低着头看手机。
女老板应了声走进后厨,叮嘱中年男人看好两个孩子别跑出去。
他们的爸爸在剥蒜,全神贯注看着墙上的小电视,正在播放着相声,观众的大笑和孩子们的笑声一起交织着充斥整个店铺。
“哎呀!”
其中一个小男孩举着玩具枪从谷烟身边跑过,长长的枪杆撞在她的手臂上,自己也踉跄几下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。
小男孩抬起头,委屈巴巴地看向谷烟,却一下对上她的眼眸,冷冽的,有点凶,还有点红。
本来没什么事可以自己站起来,此刻却仿佛被吓到了一般,“哇”的一下大声哭出来。
爸爸听见哭声看过来,见怪不怪:“摔着了?快自己站起来。”
小男孩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,跑到爸爸身边,抽抽嗒嗒不说话,只盯着谷烟看,另一个目睹一切的小女孩也静下来了,站在一旁不说话。
爸爸察觉到不对劲,跟着小男孩看过去,那位顾客已经又低下头,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。
“没事了别哭了,等会儿姐姐笑话你。”
妈妈打包完面线糊出来,放在谷烟面前的桌上。
“妹妹你的面线糊好了。”
她扫桌上的二维码付了钱,轻声道了谢走出去。
刚踏出门,听见身后小女孩的声音:“爸爸,那个姐姐好像哭了……”
谷烟拽紧手里的包装袋,加快脚步。
另一只手解开手机拨电话。
无人接听。
她和苏君鹤好几天没联系了,加上这几天付云浅出事后,谷烟就一直没空给他打电话,他也没来过电话。
这个时候可能在上班吧。
可是她现在很想听一听他的声音,想告诉他她的难过和伤心。
哪有什么洒脱,只是柔软的一面不能任意在人前随意暴露。
不知何时停下来,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发颤。
调整一下呼吸再打一次,迈开脚步继续往回走。
有什么东西拽住了她的衣角。
往回一看,是刚才那个小男孩,瞪着大眼睛看她,向她张开手掌,上面躺着一根星空棒棒糖,一颗小小的糖球,囊括了整个星空。
“姐姐,刚刚对不起。”
谷烟两只手都没空。
他把糖果塞进她卫衣的口袋里,转身跑了。
他的爸爸站在店铺门口看过来,与谷烟对望,笑了笑,牵着小男孩走进去。
电话依旧没接通。
谷烟放弃了,又望了一眼那家店,转身继续往医院的方向走。
铃声响起来,她没有一丝犹豫地拿起手机。
陌生号码。
停顿两秒后接起。
“谷小姐您好,这里是满福蛋糕店,您定做的生日蛋糕已经完成了,今天有空的话可以过来取,祝您生日快乐。”
.
回到医院时,看到了花晴空也在病房里。
桌上放了一篮水果和一箱牛奶。
这个话痨此刻正一刻不停地和付云浅说着话。
看到谷烟进来,一个月没见,眼睛一亮迎上来,笑嘻嘻地:“你回来啦?”
谷烟绕开这人张开就要拥抱的双臂,打开面线糊包装袋喂付云浅。
明知故问:“你怎么来了?”
花晴空也不尴尬,收起手又蹭过去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,“我这不是想你和伯母了嘛,你又不带我来过年。”
还委屈上了。
没人回答,谷烟静下来,专注于手里的事情。
付云浅笑着回应他:“你呀,赶紧找个女朋友回家去陪你奶奶吧!”
花奶奶高寿了,就盼着花晴空早日成家。
“哎呀~”这家伙最拿手的就是撒娇了,“伯母您就别说了,我这副德性不就指着阿烟嫁给我了吗,结果她转眼就把我抛弃了,我伤心着呢,哪有闲工夫找下一家。”
早就习惯了他拿自己推脱,谷烟没接茬。
付云浅看得明白,瞪他一眼,“你也知道你这德性,就别祸害我家阿烟了。”
花晴空反应很快:“那我更不能祸害别家小姑娘呀不是!”
“那倒不是,”付云浅找补道:“总有人治得了你。”
花晴空哼一声,无所谓:“再说吧,不急不急。”
这世界上唯一能治得了他的人已经越来越远离他了。
花晴空在,谷烟刚好可以抽身去蛋糕店拿了蛋糕。
再回到医院时,谷陌也来了,正在外面的护士站与护士交流。
他走过来,接过她手里的蛋糕轻轻揽着她的肩头往病房里走。
“你自己也买了?那我们今天晚上有两个蛋糕可以吃了。”
谷烟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。
很意外的是,他竟然记得她的生日。
“还想晚上给你个惊喜来着。”
这天晚上,病房里两个蛋糕。
谷陌只在自己买的那个蛋糕上点了五根蜡烛,剩下的二十根全点在了谷烟自己买的那一个上面。
他轻轻的,表露出些许遗憾:“上次给阿烟过生日的时候,她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呢。”
谷烟有些怔忡,从黑暗房间里的烛火前抬起头看向他。
生日快乐歌明明那么普通,却被这个世界不厌其烦地唱着。
“阿烟,生日快乐!”
大概是烛火温暖,大家的脸在这一刻都看起来很柔和,柔得触动心脏。
两个蛋糕终究是吃不完,分给了楼层里的其他病人和医生护士。
陌生人的谢谢和棒棒糖,是这个世界的善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