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大千将自己如何遭人制住的详情如实告诉给元彻。
元彻根据他说的时间细细推算。正是自己骗过暗卫看守,逃出来的时候。那时正衙四处抓捕逃犯,正乱作一团。歹人浑水摸鱼,趁机潜入后宅,将张大千打昏,锁进了衣柜中。
这个时机拿捏的如此之巧妙,令元彻几乎要怀疑对方是自己腹内的蛔虫,否则又怎会对自己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?这样一想,不由骇得汗毛直立起来。
身为重生之人,他绝不相信那些预知未来的巫卜之术。可若说是巧合,这世上果真有如此之巧的事吗?
罢了,眼下只当是巧合吧!他将这层疑惑深埋在心底。
元彻与张大千二人悄悄商议了一阵。
为避免打草惊蛇,决定暂不当众揭穿假张大千的身份。待其回来,先用元彻手中的十香迷魂散将这个假冒之人迷倒,而后将计就计,让真的张大千替代他,来一个以真乱假。
元彻料定对方设下此局,必然留有后招。只要张大千见机行事,便不怕其不露出马脚。到那时顺藤摸瓜,趁机将暗中的宵小之徒一网打尽。
不多时,但闻外面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嘈杂声。想来定是在正衙搜寻不到元彻的踪影,便只好到后宅来排查。
此刻,张大千已按既定的计策重新回到衣柜中。元彻由别处寻了一把铜锁锁上柜门,自己则藏身在房门之后。
布置完这一切,元彻心中仍有些惴惴不安。一怕自己失手,二怕闹出动静来,惊扰到藏在暗处的敌人,坏了既定的计策。
至于违抗王命的事情,他反倒是并不如何担心了。即使被人发现了,以宁王对儿子的宠爱,又能有什么严重的惩罚呢。这便是特权的好处吧!他心中暗暗想。
随着一声令下,外面开始了乱糟糟的搜查。
假张大千怕别人撞破了房内的秘密,故意支开他人,独自一人进了房。他立在门口,擎着火把,看似在扫视房内情形,实则目光却直奔锁张大千的衣柜而去。一见衣柜一切如故,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。
正要离开,忽然发现门后露出半截衣角来。转念一想,嘴边不禁露出一丝冷笑。为了不惊动他人,他不动声色地离开房间,掩上房门。待了一会儿,便故意寻了由头,带了众人离开。
张大千听外面人声静了,心中有些焦急。便在衣柜里问:“彻公子,他们……都走了吗?下官……在里面……着实闷得发慌!”
元彻一面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,一面压低了声音道:“请张大人再多忍耐一会儿,他很快就会回来!”
张大千听了,也知愈是此时愈要沉住气,因此不敢再作声。
果不其然,过了不多时,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。那假张大千将众人哄走,自己便急匆匆的折返回来。行到门前,忽又放慢了脚步,定睛朝门上望去。
迎着月光,但见房门两侧系着一根丝线。此丝线极细,若非有意观察,凭人眼几乎难以发觉。看到丝线原封未动,他便放下心来。伸手将房门推开,小心打量四周,见门后那片衣角还在,脸上不由得闪过一抹狠戾的狞笑。
元彻啊,元彻,天堂有路你不走,地狱无门你自来投。今日我便要凭这双练了二十年的铁爪结果了你的性命。他心中暗自得意。
只要处理好痕迹,谁又能知道本该在禁足的公子彻会丧身此地呢?如此也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宫主的后顾之忧。
一念至此,他猛然将门一合,双手屈伸如勾,如苍鹰般钢铸铁打似的利爪轰然向前击出。可是双爪击出一半,又不得不硬生生的停住。
门后竟是空荡荡的,除了丢在地上的半截衣角,哪里有半点人影。
他顿时心生不好,这时忽想起来时宫主提到“妙手医圣”寒轸曾给元彻一种极厉害的迷魂散,急忙屏住呼吸。
无奈此刻已经晚了一步,他只觉鼻间传来一股异香,紧接着眼前发昏,身体发软。举目望去,但见元彻正笑嘻嘻的躲在远处。
“一、二、三……”
元彻心中轻轻数着数,待到第三下,终于见那假张大千站立不住,扑倒在地,一动不动。
他走过去小心地踢了踢对方,但见其昏死的如同死狗一般,便顺手将他的手脚绑了,丢在原地。又去将衣柜中的张大千放出来。
张大千一出了衣柜,立刻觉得神清气爽。走到已经昏迷的奸贼旁边细细打量,越看心中越是万分惊讶,那人的身形与面容竟与自己一模一样。
元彻伸手将那人脸上的假面揭下,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来。但见那人的脸色焦黄,模样与张大千只有四五分相似而已。
张大千接过那假面,细细察看,但见那假面轻薄柔韧,接触时指尖油腻腻的,细细嗅来,有一股轻微到几乎令人不可察觉的腥气。
察看完毕,他方心有余悸道:“下官早年间听闻东海上的古丽国有人精通换脸的邪术。彼时下官只当是他人哗众取宠的怪谈妄言,今日一见,原来竟是真的!”
元彻目光悠远,仿佛透过黑暗,看到了隐藏在黑幕之后的那个心怀叵测的敌人。
便对张大千道:“前几日,我还在想魏国究竟有什么阴谋,如今看来事情愈发明朗了。他正是要用这种手段换掉我朝中的大臣,以图倾覆我大宁国。”
经他一说,张大千心中顿觉恍然大悟,可一想到魏宁两国的关系,不由得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,忙劝道:“公子切不可胡言乱语。下官虽然查到一块魏太子府的腰牌,但凭此断定魏国参与其中,着实有些证据不足。”
这话与他闯府时说的又不一样了。元彻挑起眉头,斜睨了他一眼。半是认真,半是嘲讽的说道,“前几日在我府上,你还说已经确定了他们的身份。”
张大千听了微微一怔,讪讪笑道:“定是公子记错了,下官何曾说过这话。况且近几日下官一直在府办案,也并未到您府上。”
元彻诧异道:“你果真未到过我府上?”
张大千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,一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。
这时一个念头似闪电般划过元彻脑中,令他不禁骤然心惊。他忽然意识到一件骇然可怖的事。原来那日的张大千居然是假冒的!
假张大千送消息到府上……寒轸将自己骗过来……自己被寒轸父子暗算……引发骚乱……贼人趁乱替换张大千……
这一幕幕的场景在元彻脑海中飞快的闪过,越回想越觉心惊胆战。今日经历的一切,从头到尾显然都是对方精心布好的一个局。若非自己误打误撞救出了张大千,只怕此刻还蒙在鼓里。
这样精巧又即时应变的算计,已经不是身在千里之外的李宣能掌控的了!
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对方计划中唯一的破绽——太顺畅了。这种人为的顺畅使对方无意中暴露出来一些底细。元彻微眯起眼睛,重新审视起这个潜在的对手来。
“将别人当做棋子的把戏有趣吗?本人可不是受你操控的傀儡。”他以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,自言自语道。
“公子……”张大千见他神情异常,忍不住担心起来。
听到他的呼唤,元彻的目光一瞬间恢复了平静,笑道:“虽然不知道这些事的幕后主谋是何人,可对方的意图如今已经暴露无遗,就是要谋夺我大宁国。”
张大千不无担忧的说道:“此事还需从长计议,即便魏太子对我大宁心存觊觎,魏王是否知晓仍未可知。不可一概而论!”
元彻目光一挑,道:“你在担心得罪魏国?”
张大千急忙分辩,“非下官担心,而是……”指了指头上,小声说道,“大王不愿将此事公之于众,否则就不会派暗阁介入此案了。”
元彻闻之默然不语。那魏国名义上虽是宁国的盟国,实则却是宗主国,无论国力军力都非宁国可以比拟。即便查证属实,宁国方面也只会冷处理罢了。这便是世上所有弱国面对强国霸道时的悲哀!